死亡是个中性事件,我们却一直用恐惧来渲染它 (original) (raw)

“许多人愿意谈论死亡,但很少有人愿意谈论即将到来的死亡。”威尔•施瓦尔贝在《生命最后的读书会》里这样写到。但威尔的母亲正相反,她患有晚期胰腺癌,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她并不避讳将死亡的话题摆上桌面。当有人为未来的活动发出邀请,她通常会说她很乐意参加,如果她身体还允许的话。或者直率地说她认为到时她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也会和孩子们讨论自己的葬礼上不要摆花,仪式不要超过一个小时。

这种对于死亡的坦然态度,让人尊敬又羡慕。但我们身边,这样的情况却是罕见的,更常见的,也许是像两年前刷屏的《流感下的北京中年》那样,死神来得猝不及防,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一家人的生活如同脱轨的列车一样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

中国人讲“未雨绸缪”,讲“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但却不喜欢谈论死亡,觉得不吉利。子路问孔子:“敢问死。”孔子的回答是:“未知生,焉知死?”

所以宗泽亚先生这本《老年实用手册》才具备了更为深远的意义。在不易开口谈论死亡的环境里,这本书以一种真诚又体贴的方式带我们认真思考不可避免的死亡。从个人年表、家族图谱到金融账户、遗产赠与再到终末预嘱和葬事安排,这本书系统全面地帮助老年群体归纳自己的人生,以期不留遗憾有尊严地离去。

在心理学家欧文·亚隆的《与葆拉共舞》一文中,罹患末期癌症的葆拉说:“死亡是个中性事件,但我们却一直用恐惧来渲染它。”然而像葆拉这样无畏的人终究是少数,对死亡的恐惧困扰着绝大多数人,这也是我们惯于回避这个话题的原因。但是,在亚隆看来,只有直视骄阳,才可能克服死亡恐惧。当我们觉知到存在与死亡,也对其他永恒不变的生命特性保持觉醒,而且能够热切、更乐意地去做一些有意义的改变。我们便会迅速承担起人类的根本职责,创造出一个投入、丰富、充满意义以及自我实现的真实人生。

威尔•施瓦尔贝的母亲验证了这一点,她并不乐意听那些称她会战胜疾病的虚假安慰,而是把精力集中在她最关心的阿富汗图书馆上,每天通过大量电话、会议来推进图书馆的建设和筹款——这样的清明和坚定绝非从回避死亡中来。事实上,在被诊断为患有癌症之前的几年,这位充满智慧的女性就了解了善终运动以及临终护理,在还有充裕时间的时候便和子女谈过自己安乐死的决定以及遗嘱,还有签署完毕的法律文件。子女因此都清楚母亲希望在家里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如果有明确迹象表明她的生命已经终止,不要用任何举措来挽救她。与之相对,我们在《流感下的北京中年》中,看到病人在ICU插管前临时交代手机、银行卡、股票账户的密码,以及家属仓促中忘记询问病人意愿做出了上人工肺进行治疗的决定。

死神终究会带走我们每一个人,然而做好了准备从容地离开和兵荒马乱中草草收场,无论对死者还是生者,都有着迥然不同的意义。

宗泽亚先生说《老年实用手册》是一部传言书、回忆录,也是一面人生的“照我镜”。它不仅预嘱了对终老的照护、医疗、资产、继承、葬礼等事务,也带领老人回顾了自己的一生,直面生命中的骄傲和遗憾乃至悔恨,帮助他们面对自己人生的谢幕。

我们当然不能妄言有这样一本书就可以让人克服死亡焦虑,但是,有这样细致妥帖的一个工具在旁,我们便更有可能像《生命最后的读书会》中那位母亲一样,平静地安排自己的死亡以及后事,在最后的时光里淋漓尽致地发挥生命,完成自己的遗愿清单,让死神到来前的时光不那么仓皇衰颓,而能成为值得被缅怀的一段珍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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