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震天的奇幻漂流 (original) (raw)

终于补完黑暗塞伯坦之后的MTMTE+LL。克服心理障碍接受“威震天加入汽车人”的设定看下去后,我对这个剧情依然情绪复杂,有多糟心就有多香。 说它糟心并不是说威震天就不能成长不能反思不能改变了,而是在发起和持续驱动以百万年为单位的漫长战争后,因为被BBB救了一命而突然改换阵营,这是完全虚假和不成立的,不叫成长反思而是纯然的崩人设。真香的点则在于,如果无视这个节点本身的虚假和不成立、仅仅将其当做一个前置条件越过它向后看,它又的确创建了一个绝佳的场域来展现威震天人格中未曾被充分察知的一面。 在此之前我对IDW威震天的印象是一个悖论式的混合体:积极成为派系首领以动用最大化的资源,也并不介意随之而来的丑陋政治、血腥倾轧与最大化的罪责。然而并没有愿意承受这些的人通常理应拥有的清晰的自我肯定、而是代之以迷人的混沌——从一系列几无停歇的直接行动中很难推断他的终极目的,他许诺的是遥远到近乎宗教概念的“和平”,你无法望进这深渊的尽头、无从得知是什么引燃里面的火。作者总是不得不经由暴力死亡交代此类角色的终局,仿佛他身上有着先在的不可和解性。 这当然并不是问题,在现实中未能寻求到答案的创作者自然无法将答案给予虚构角色,这些角色能够抱持的只有颠覆的激情与对它的拷问——无论起源如何正义,这激情总不免将世界裹挟入地狱般的坏灭,我们也总归会对其进行审判,然而此后的一切永远是被悬置的,激情与拷问之间的焦灼始终没有消解。IDW威震天以其灾难性逻辑崩塌的投敌为代价,倒是离奇地换取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IDW编剧不吝笔墨反复渲染了威震天对人格完整与自我实现的强烈执念——被威胁实施皮影戏时流下的泪水、几乎有些矫情的恐针症、因为红蜘蛛一席高级黑辩词不惜利用法律漏洞推迟判决……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他在全篇频繁经历的各类骇人的物理伤害则几乎没有对其造成任何影响——被惊破天拦腰撕成两半时,他的反应也不过是“更糟的我都经历过”;唯一谈得上改变人生轨迹的反而是旋刃平平无奇的殴打,并非因其带来如何强烈的痛楚,而是在于让他意识到任何一个手握权力的暴徒都可能让他一事无成地死去。至此我们才可确信他的PTSD既非狡诈亦非矫情,对机体毁伤真诚的漠然,反衬出珍视之物将受玷污时无造作的恐惧。 这一情结最为戏剧性地爆发于MTMTE38——在得知小诸葛试图穿越回他诞生的日子杀死他后,威震天的恐惧达到了不顾廉耻的程度:“我还没完工,还在低功耗状态,还没上线!我很脆弱!”这样的言辞出自威震天之口难免显得荒诞而滑稽,但越如此就越是确证了他试图挽救自己的绝望挣扎之全然真诚。这与在狱中被旋刃攻击时的反应如出一辙——他不在意死亡,只是不允许自己被从历史中移除、无所作为;无论最终走向何方,他不允许自己的道路未曾开启。背后的潜台词是相当阴暗的——宣称为了赎罪而踏上寻光号的威震天,此刻想必非常清楚他的消失可能使死于四百万年战争中的几十亿生命得救,而他依然坚持自己必须存在。这让人很难不追问,加入汽车人的威震天究竟算是洗白了吗? 编剧借由发条记录历史的能力展现了一个没有威震天的世界,也从侧面探讨了上面的问题,却也让抉择变得更加残酷——四百万年的战争,还是窒息一切的功能主义宇宙?于是威震天的命运被这抉择撕裂,一半被抛进功能主义宇宙去重启获得完全正当性的抗争,另一半被主宇宙拖曳着迎向自己的末日。这自然是一个童话、一个美梦,功能主义宇宙中一切高洁如初的理想和壮举唯有在来不及堕落甚至来不及成功时回归主宇宙接受处刑,才能免于重蹈丑陋的宿命。审判与处刑自然也无法给此后的世界以足够的交代,所以故事必须在此终结。那么这样惨淡的童话意义何在?我想它至少是对“威震天是否应当存在”这一问题的一个审慎表态:无论他背负了多少罪孽,这些罪不应被追溯至他决定反抗不公的一刻。或许这也是编剧选择用新的童话接续前一个童话的原因——量子引擎复制出的另一个威震天随着另一艘寻光号启程,带着创作者给予其造物的最后祝福:当你已无法自大到宣称拥有答案,至少还可以保留说“不”的尊严和直面虚空的觉悟,漂流吧,永恒地漂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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