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7《现代自然》，贾曼的绝境日记 (original) (raw)

在书店的角落里注意到这本书是因为它简洁而特别的封面，蓝色的书脊，白色的底，以及灰白的作者肖像。似乎有点压抑的感觉。

德里克·贾曼，英国导演、诗人、画家、植物学家和同性恋权利活动家。在确诊艾滋病后，他来到了邓杰内斯海边，核电站的附近，这儿有座80年前修建的小屋。他在这给自己修建了一座花园。《现代自然》就是这期间，1989年1月到1990年9月几乎每一天的日记。“邓杰内斯角的圣德里克，一位在疾病的荒野中的隐士。”他这样评价自己。1990年的他，48岁，本应该是艺术家创作的巅峰，而他却已身患绝症，随时可能死去。

“上天对我们的死期秘而不宣。我真的不想死……还不想。我想要一连好几个夏天都能看见我的花园。——1990年8月1日”。

虽然书名叫《现代自然》，但是这本书并不是探讨自然。他在种植花园的过程中享受自然的馈赠。

“

海上的雾散去了，留下明朗的晴天。我在花园散步时，一只云雀正唱个不停。小屋前，番红花盛开着，黄水仙含苞待放，玫瑰则已抽叶。迷迭香中间已有一丛开了花，海甘蓝的球形种子荚发芽了。”——1989年1月31日

作者并没有全然在隐居。他还在继续自己的电影创作，《花园》就是在着期间创作的。拍摄，讨论剧本，参加艺术展。原本正常的活动对他多病的身体而言是不堪的重负。但是他没有放弃，还想在生命的最后用艺术的形式表达自己的呼声，为同性恋争取正当的权利。

“今晚，我累极了，我的目光无法集中，我的身体逐渐消沉。同性恋的朋友们，在我离你们而去的时候，我会唱着歌离开。作为见证人，我必须写这个时代的悲伤，但不是要拂去你们的笑容。请读一读我在字里行间所写的这个世界的关怀爱心，然后，把书合上，去爱吧！希望你们有更好的未来，无忧无虑地去爱。也请记住我们也曾爱过。夜幕逐渐掩下，星光便会露出。”

隐居的环境也没能逃避身患绝症这个事实。他的病友相继离开。

唐尼留言说霍华德去世了。——1989年5月9日

保罗今天早晨去世了。我一整天都在圣玛利亚座堂阅读贝克莱主教的《西里斯》，以此消磨时间。——1989年10月19日

在日记的尾声，作者已经丧失了一部分视力，阅读写作变得困难。

十天以后我拾起了笔，可记录和书写的欲望却消失殆尽。病魔缠身已然6个月之久。我的体重减少了1石英半，剃须刀又开始磕磕绊绊地在面颊上刮起来。——1990年9月3日

全书到这里嘎然而止，接下来是书的最后一页，纯黑的一页纸，什么都没有，像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我突然想起来，封面的作者黑白肖像不是像寻常的做法打印上去的，而是一张照片贴上去的，像极了墓碑上的遗照。我突然明白了刚开始看到这本书封面时隐隐约约的压抑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了。

读这本书，心情复杂。首先翻译非常符合中文阅读习惯，除了外国人名，几乎感觉不到这是外国人写的日记，语言非常优美，花园的描述部分令人赏心悦目。整部书没有刻意设计整体结构，因为是日记，作者几乎是想到什么写什么。有时候一天只有一两句话。有时候回忆涌来了，作者的童年往事以及20世纪60年代的校园生活，成年后的创作生涯，随笔尖流出。作者时不时流露出的对时代的叩问，对生命的反思。最大的感受还是不忍吧，尤其是到后面，作者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去医院已经成了常态，一个鲜活的生命，随着阅读的推进一步步走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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