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菲利普二世時代的地中海和地中海世界》有感：偉大的嘗試 (original) (raw)

初上手本書，不消說，第一眼即被誇張到令人窒息的頁數驚到了。作爲兩卷本，每卷頁數均達到難以置信的近千頁。毋庸置疑，布羅代爾先生在寫作本書時是帶著何等無與倫比的決心與毅力，誓要將「菲利普二世時代的地中海和地中海世界」事無巨細地記載下來。他以當時浩如烟海的豐富史料與人物記憶，卻又最終超越任何當事人的視野與局限，達到臻於至善的「所謂的整體的歷史」。

在作者介紹中，提及布羅代爾先生曾就讀於巴黎大學，後獲得史地教師的資格。這一點無疑深深影響了其歷史觀念：在本書的一開始，他就開宗明義地表示，其致力於通過這本書，探究時空統一之地中海的結構性特徵，而作爲所有地中海歷史發生的舞臺，地中海世界的地理環境就成了他不厭其煩描述的對象，並將其作爲維繫整個地中海歷史的基礎力量。通過對地中海世界環境的描寫，他極其巧妙地解釋了諸多現代人難以把握歷史微妙的尺度，例如在關於距離的記載中，他明確表示「16世紀的地中海大體上單獨就抵得上1939年的整個世界」。這是「由於障礙的存在和溝通條件的限制，當時的空間似乎被拉大了，時間被拉長了」，這為我們後人理解歷史事件提供了更加可感的依據。

在作者關於地中海的記載中，有關於遙遠東方的隻言片語尤令人感興趣，作者通過東西方長期以來貿易不平等的狀況，致使「獲得貴金屬、獲得貨幣是地中海地區長期緊迫的任務」，為西方先覺的殖民運動與工業革命找尋到那撬動滾輪的棍子。

但其中有些字句讓我覺得尤爲不可置信，例如在課本中總結的「國際銀行和公共信貸成了維護國家統治的主要財政來源」。對照現代國家的話，這些龐大且古老的帝國財政狀況都實在太不健康了！依據簡單的經濟學推斷，這也許就是某些龐然大物一夕之間土崩瓦解的理由。

在書中，布羅代爾先生通過一系列濃墨重彩的寫作，與具體事件之中，隱隱滲透著他對於歷史的思考：似乎有一股無形的歷史潮流如大海般推動著其中的人事物，「實際上，歷史形勢這個事務，在它最廣汎的意義上已經把所有的政治力量的基礎都包括在内了。它促成或者廢棄這些基礎。當一場新的賭博開始時，賭贏的人永遠不會是過去的贏家：手氣過了。」

總的説來，這麽一本皇皇巨著，其本書的字數與厚度便是對歷史這門學科最好的注解：在無數無數的歷史事實中探求那最扣人心弦的奧秘。它有它的不完善——過分强調地理，以至於頗有地理決定論之嫌；長時段的分析解構了具體歷史進程的意義；完整的歷史事件敘述不見蹤跡，更多淪爲片段的刻痕……但無論如何，《菲利普二世時代的地中海和地中海世界》一書在歷史學上的地位是無可置疑的，其本身的諸多歷史原理已經融入我們慣常的思考中——像是地理對歷史的影響——我們如聖徒般一代代傳承著知識，多麽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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