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的俄罗斯 (original) (raw)
2024-12-12 21:50:26 已编辑 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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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记述叶大帝身先士卒,字面意义,在俄罗斯推行种痘的过程。相比之下法兰西冥顽不灵,付出惨重的生命代价。我们的时代也刚经历大疫,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读来耐人寻味。
大帝以“开明专制”著称,本书所见皆为开明,稍微了解历史便可知,正是在大帝治下,爆发普加乔夫起义,强化农奴制,构成沙俄社会最大bug,直至内爆。
大帝通过国家的情报网,她娘家,还有启蒙笔友们,当然理解西欧人文制度,正如理解天花,相比农奴制不得人心,然而她的权力来自既得利益阶层,只能迎合他们。这和种痘不一样,纯工具理性,天花是公敌,对贫富贵贱一视同仁。
然而也不能因此就判定,大帝和启蒙大师通信全是惺惺作态,沽名钓誉,不无真诚,和继任者一直试图平衡这两者,当然我们已知历史的结果,无法平衡。
大江健三郎获奖演讲名《暧昧的日本的我》,大江其人比较真诚,然而日本的暧昧只是假象,其文明内核完全空洞虚无,暧昧只是空洞的掩饰,之前机械模仿唐,近世机械模仿英美,从来不得要领。罗斯表面粗旷,其实却颇暧昧。
罗斯从走进历史第一页,留里克王朝,就带有殖民性。早先罗马北鄙三大蛮族,帝国崩解时,凯尔特业已全罗马化,日耳曼半罗马化,斯拉夫则几无罗马化。这个事实就决定了三族日后的命运(悲剧)。东斯拉夫又在更外围,凡事都慢一两步,吃西欧拉的屎,西斯拉夫赶不上热的,东斯拉夫赶不上软的。
罗斯并非全无机会。波斯-希腊时代,黑海商路即已开通,君士坦丁东迁,阿拔斯起于呼罗珊,钦察草原商路近水楼台,假以时日,或发展出一个交易型文明,继基什(美索不达米亚)、希腊、天方之后的第四起源。然而这种可能被蒙古西征碾压了。
俄人具蒙古性,是西方的宣传。西方对蒙古怀有一种复杂的感情,蒙古是日耳曼蛮子接触到的第二个世界主义,蒙古世界又比罗马世界大地多。对俄的指控,包含某种骨肉皮求操而不得的羡慕嫉妒。
蒙古入侵带来的,不是虚无飘渺的什么性,而是现实改变罗斯诸国的力量对比。基辅为衢地,成就商路的便利,也便利入侵。莫斯科为黑森林遮蔽,猥琐发育,接收蒙古也就是罗斯的遗产。
如西班牙再征服运动,普鲁士与其说统一,不如说征服德意志,边缘的泥腿子入主中央,总是心虚。彼得大帝以来三百年向西方学习的冲动,也在于莫斯科非罗斯正统。乃至当下的实为内战。昔日基辅为罗斯中心,乌克兰却意为边疆。
凭借对底层的压制,上层固然可以单方面推动进步,正如本书,正如彼得改革,也可以和西欧上层谈笑风生,然而随着19世纪引进西方思潮,就不像技术那样可为上层完全操纵,最终从肉体上消灭整个精英阶层,然而苏俄的官僚主义很快就直追沙俄。
如今的困兽之斗,显示俄国抛弃三十年来对西方的幻想,然而三百年的梦,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忘却,大概率还要反复,冬宫请某种西方名医,其实是蒙古大夫,来治病。这样是永远治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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