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臆想中的文森特梵高。 (original) (raw)

那本红色硬皮的《梵高传》是妈妈的书。封面起了皱巴,书页泛黄并且散发出油墨的味道。这是妈妈极喜欢的书,几年以前就被我丢到不知道书柜的哪个角落去了。

我那时候不喜欢那个割掉自己耳朵的怪物画家。我沉浸在《城市猎人》和《乱马》里面,一腔热血,打打杀杀,哪有心思去想他梵高。

可是在十七岁的这个夏天我又拾起这本厚厚的书了,我已经在无数次不经意经意的触碰之间爱上梵高浓烈的颜色和扭曲的线条,他的画笔没有章法,一点不拘束,每一笔都是丰满而勇敢的,没有顾虑,简直像个天地不怕的孩子,脑海里只有阿尔浓艳的大太阳。

小学生都知道梵高,他的画拍成了数不清位数的天价,没错,就是那些近一些看就只是一堆乱糟糟厚蓬蓬的颜料的东西,那么浓郁愤怒的颜色,燃烧到我内心深处。

姑娘们扑闪着年轻的眼睛说,我爱梵高,梵高是我偶像啊,他的画太伟大了。

事实上,文森特先生其貌不扬,有着棱角分明的大下巴,一头蓬乱的红发和一对深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人,一点儿不像个成年人。

他一点不讨人喜欢,性格孤僻而古怪,天生一副又笨又大声的嗓子,举止无力,更不善于像人表达自己的爱意。

他那么丑那么古怪,小孩戏虐他蠢红的头发,大人认为他是个十足的白痴。他甚至割掉自己的耳朵送给他爱的女人。

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

文森特的名字是他一年以前夭折的哥哥一样的。他的父母把死去的小哥哥的,名字和哀伤的忧郁全都给了我们的文森特.梵高。一家人里只有弟弟提奥始终爱他。

俗话不是说么,天才就是半个疯子。看来我们对疯子的理解是不同的。

我一点也不觉得他疯,他清醒得很,只是比常人更加执着和单纯。

他那荒唐又血腥的行为是不能被理解的,他眼睛里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梵高的世界里不存在一个我们认为正确的文明社会逻辑。你可以理解为他疯了,一个疯掉的人不需要逻辑。所以他的画也是那么没逻辑,那种孩童般大胆的手法,没有正确的透视结构和比例结构,没有规整死板的线条,他的笔和颜料就画做他脑海里的意象,他不知道什么叫打破常规,他只是把心里的痛苦挣扎和明媚的感情用油彩堆在画布上,他只是依照自己的喜好作画,他不去想画是否卖得出去。

文森特的生活里充满了不可协调的不幸和灾难,这和他自己的性格是有很大关联的。

他为乌苏拉而心碎了,从一个正常开朗的人变成了原来孤僻古怪的自己,刁钻而惹人厌烦。

他不能很好的和自己的亲人相处,无法忍受牧师和学校,更不能忍受那些虚伪的画商,这些琐碎的事情通通都令他陷入沮丧的心情,让他变得越来越刁钻古怪,脾气暴躁。

我想那大概和阿尔火球似的太阳有关系,文森特热爱在阿尔的短暂的时光和太阳光下所有熠熠生辉的景色,可是阿尔太强烈的,烤得人们要发疯。

他的精神被折磨着,他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没有人能够知道他又多痛苦,多孤独。

临终的时候,他说“这苦难啊,永远也不会终结”。

文森特就是那么一个别扭的人,看书的时候我总是揪心,我想你为什么总要那么做,那样只能让你陷入更大的困境,只能让你的痛苦加剧。他就是这样一步步把自己逼上死路,他想不通了,他安静的在田地里画完了乌鸦,向自己开枪。他倒在那泛着腥味的泥土里,背对着阿尔金色的大太阳。

文森特在他的一生中,选择了做一个纯粹的艺术家,也做了一个纯粹的善良、正值的人,选择了追随自己的心灵而不向世俗妥协和屈服。

他要的是生活,不是生存,所以他决定不再委屈自己的意志去做牧师或者其他并不适合他的工作。

他觉得只有画画的时候才能使自己快乐。

文森特向自己开枪,宣布了他的永不妥协,他内心的挣扎令他喘不过气,可他就是不向生存妥协。现实生活里人活着那么累,装着都累。所有想生存的人都要妥协,你看看街头迎面而来的那些灰色的脸。北京的天却蓝了。

我想我和卷心菜长大以后都要远离这个地方,绝对不带着面具生活。我的心永远都不停留。

我是被欧文斯通笔下这个真实的梵高感动了,而不是那个高在神坛上的他。

文森特梵高就该是这样一个别扭的红头发丑汉子,而不是少女的艺术家偶像。

这年头能画两笔长了双桃花眼能骗住小姑娘的都叫艺术家。姑娘们总是自愿冲上去当果儿,牺牲自己,让她们的虚伪懦弱又没用的偶像在编故事的时候还能把头抬高。这真是个令人恶心的现状。

别让我眼前再出现那些用身体和生命写做的女作家。我让给恶心透了,管你深不深刻,揭示什么人生真谛,我都唾弃你。

这本书中的文森特是个凡人,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以及性格上的偏执和缺陷,都是再普通不过。

只不过和一个拥有高贵灵魂的凡人对话,总能让你感动,感动于他那令人怜爱的真实,纯粹和耿直的血性。

诚如作者所说:“不过,永远要记住,是文森特的身世打动了读者,我只不过是以小说的形式再现了它”。

我们喜欢的文森特是温暖真切有血有肉的,他的性格一点都不完美,他是古怪而偏执的。

还有有姑娘高昂地说:

如果梵高活在这个时代,我一定要嫁给他。

这话提起来真美好呀,姑娘。

可我相信如果他真的活在当下,你绝不会爱他。你看到他颓圮扭曲的脸和破旧的衣衫就该躲老远了。

你只是爱那个声名显赫看起来又艺术又酷又摩登的假象。

在巴黎找到了奥赛美术馆,那里收藏了许多印象派画家的作品,有我喜欢的梵高和莫奈。

哥特式建筑风格的古老美术馆前,立着梵高被放大的巨幅自画像。他叼着烟斗的变形的脸。他蓝色线条粗重的眼睛,他胡子拉碴的下巴,包着绷带的耳朵和线条杂乱的蓝色外套。

我就那么久久安静的看着他,心底涌起亲切和悲悯的感情。

我没有在第一眼看到他的画时候喜欢他,甚至我觉得那些画非常怪,那么执着的线条和浓烈的颜色,我觉得那不该是个大人的画,这样的画作里没有严谨的透视关系,比例和色彩都是变形的。但是我深切的感觉到文森特浓重的感情,他热爱阿尔明亮的阳光,那些明丽繁盛的向日葵,以及璀璨的星夜。所有纯粹的色彩,这是来自他灵魂深处的幻觉。

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画,大概是在喜欢莫奈之后,我才知道梵高也被分在同一类里,是印象派。后来 我爱极了他那些油画,扭曲变形的烟斗人,向日葵上粗重浓烈的颜色,那样的生命力好像对我施了魔法,深深烙印在我的心里。闭了眼就涌来大片浓烈的油彩颜色和扭曲变形的线条,毫无章法,不受束缚,那样有力量地迸发出来。文森特的画像童话一样不真实,更使我喜欢。那些颜色艳丽浓郁,好似永不凝固的血。 我甚至感觉到自己站在阿尔炽热的太阳之下。文森特有着火一样灼热的感情。 我喜欢他画的艳丽的花簇,尖顶的教堂,星夜,麦田,以及他自画像里那个眼神直愣愣的人。我看着他那毫不掩饰的眼睛,深蓝的,那深蓝的水面上毫不保留地显露出他的挣扎,悲痛,还有喜悦。他从来不掩藏自己的感情。这就是我臆想中的文森特梵高。他陷入绝境的时候,曾经对对自己说:你是麦子,你的位置在麦田里,种到故乡的土里去,将于此生根发芽,别在巴黎的人行道上枯萎掉。 可是他37岁的时候,在那片熟悉的麦田里,对自己开了一枪,然后走回寄居的阁楼房间,躺了几天直到死去。那间房间在一段阴冷迂回的小走廊的尽头,狭小,无尽寂寞。即使是再热烈坚强的生命,在这样的境遇里,绝望也是无法回避的。看到了他死去之前躺着的床。简陋的钢丝单人床。这张床让人感觉黯然。生前的文森特被这个小镇里的居民称为疯子。而现在,他是这个小镇的招牌。
这个落魄人儿,因为自杀甚至不能在下葬的时候获得一个十字架。

他的墓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石头墓碑,上面写着他的姓名和存在与这个世间的时间。没有片言只语。旁边紧邻的就是弟弟提奥的墓碑。墓棺上爬满了长青藤,密密麻麻。是像他的生命一样倔强而朴素的植物。

梵高的艺术,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表达,它跨越时间,生死,秩序,规则,所有的一切。

“这苦难将永不终结”,这句话还是令我伤心的。但那也抵不住我对文森特更多的敬爱。

我心里那个文森特.梵高以他的激情和纯粹感染着我,告诉我,Lust for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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