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的景观如何变迁? (original) (raw)
也许可以做这样一种理解,西方世界的政治思想总是面对着这样一种基本的处境:即将人类面临的不确定性。这儿所谈的不确定性并不是我们现代的发明,而是人类想象力带来的恐惧的产物:希腊人要面对喜怒无常的众神,基督教徒们面对着神义论问题,马基雅维利要征服命运,而这种应对的顶点是霍布斯笔下的利维坦——利维坦不仅仅是要结束第一自然中的相互争斗,将这个主权国家的不确定性集中在利维坦这个第二自然上,并以其对抗大自然的威胁和其他利维坦般的存在。在这个过程之中,人们将自己认识到的脆弱掩饰起来,尽力划定一个边界,将敌人隔离在社会之外——利维坦之内是让人熟悉的和安全的,而在其之外则有各种各样恐惧景观,脱离了集体的个人将毫无悬念地被碾碎。
于此同时,人们聚集成村庄,过上农耕生活,建立起复杂的城市,树立起庞大的建筑。彰显着与伟大自然同等壮丽的存在。希望借此征服自然,摆脱对自然的恐惧。
但这种思路有自己的问题。重要的是,造成恐惧的源头并没有因为转移而消失:现实社会中充斥着危险,任何哲学的王国也都有自己崩塌的危险。人们在混乱中创造的秩序总是易变的,界限也总是在移动的。我们力图征服自然,克服自身对自然的恐惧,不过是将这些恐惧的景观通过技术或政治内化到了我们自身的社会之中——这是这本书给我留下最为深刻的印象:即大部分自然的恐惧的景观随着文明的步履转换成为了人为的恐惧的景观。整个社会的制度设计的思路是针对这我们虚构的”人性“中那些可怕的部分,我们痛恨贫穷,疯癫和疾病,着了魔似地寻求着秩序,将我们与自然之间的区隔一个个地复制到我们自身之间。最后,我们曾经恐惧的大自然,也被囊括进入了我们的社会——我们从恐惧自然的暴虐,到恐惧自然的脆弱。相反,最一般的恐惧景观被技术手段掩盖了,不可视的它们成为了政治问题,恐惧的景观最终会成为媒体或权力的制造物——某种程度上,像贝克所说,是技术生产了他们:你不会知道这儿有辐射,除非你手持着盖革计数器。因此重要的是,谁告诉你这而存在着风险,是谁在社会之中制造着恐惧。
但是我们不可能能放弃恐惧——因为恐惧产生于我们的想象与记忆。因此它也许停留在形而上,也许体现在景观之上。封闭了它们,便意味着没有诗歌与历史。而这两者的存在,是作为人之为人的可能。以恐惧为代价,似乎也不算高昂。没有变化便不算是生命。生活的勇气,才是面对恐惧吞噬的唯一选择。”我们知道将世事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透透彻彻是有奖励的,但其代价则是可能会陷入绝望之中。不过,这正是人类的悖谬之处:拒绝为假象所安慰,也可能成为获得慰藉和力量的一个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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