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白太阳里去……” (original) (raw)

——读阿城《孩子王》

你见过太阳的颜色吗？红色？黄色？还是橙色？
在王福的眼里，太阳是白色的。“早上出的白太阳，父亲在山上走，走进白太阳里去啦。我想，父亲就有了力气。”
那么，你心中的“白太阳”还在吗？
说的少，说的淡，说的轻是阿城的特色，没有气宇轩昂的说教和批判，亦没有炫丽浮夸的文笔，可是他笔下的每一句话总是敲响你沉睡的灵魂，让人在麻木不仁中唤醒心里的初始信仰。告诉你，嘿，你是活着的。你是独立个体有思想的人，你不是某个政治形态和阶级政权下的傀儡。
在中国特定的某个时期，知识青年都要履行他们的“义务”，知青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改造，去掉浮夸的小资本主义之风，取而代之的是跟着党走，吃苦耐劳的“红太阳”。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原本该遵循的成了必须戒除的，原本该学习的成了歪门邪道。中国社会被颠倒了。孩子们上课必备的课本成为了“国家的困难”，而生产队的“批判学习材料”已然变成了“国家大事”。可事实上，就算解决了国家困难，孩子们学习的依旧是“批判学习材料”——“一个地主搞破坏，被贫下中农揪出来，于是这个村子的生产便搞上去了。”孩子们的天空被红太阳的万丈光芒牢牢辐射着，逃不掉。
真正的文盲在主导着祖国花朵儿的成长之路，而有志之士却只能被发放到艰苦的地方逐渐忘记理想、忘记信仰变成一个强权意识形态下的白痴！“大约全国人民都很熟，我那个班上的学生，写作文，社论上的话来得个熟，不用教。你出个庆祝国庆的作文题，他能把去年的十一社论抄来，你还觉得一点儿不过时。”可爱的少男少女们丧失了独立思考的余地，骨子里属于年轻的一代该有的热情和朝气被扼杀在了成长的摇篮中。当“我”从迷惑人心和眼睛的“雾”中走出来准备彻底清理一下孩子们八年的语文功课时，孩子们显得是那么的笨拙和呆滞，他们根本不懂知识为何物，文又如何作，只会轻车熟路地照搬照抄是广播电台里的中央社论，而真正的记录和感悟在他们的世界里是一片空白。
于是，王福就变成了一个聪明的好孩子。
在一片折磨老师的流水帐里，王福的流水帐是最动人的。“我家没有表，我起来了，我穿起衣服，我洗脸，我去伙房打饭，我吃了饭，洗了碗，我拿了书包，我没有表，我走了多久，山有雾，我到学校，我坐下，上课。”“我”字当头，一逗到底的短短几行字，让我们看来似乎糟糕透顶了。但王福写得好！他没有那些标语口号时的革命语录，他给了我们一个孩子的视角，至少在上学的路上，他看到了雾。被阶级斗争、政治教化蒙蔽的大人们，有多长时间没有抬头看看天，有多少个出门干活的早晨体会不到雾的存在，忘记了大自然是我们的好伙伴？
但王福体验到了。抄字典、学生字，学文化成了他生命中的主旋律。我想，他的世界是丰富多彩的，而不单单只有红色。
就在“我”这个只有高中文化的赤脚先生快要将孩子们的世界涂满五彩缤纷色彩的时候，红魔鬼降临了。总场教育科的吴干事随便的一句话就“我”的涂色盘打翻，他宣布，世界只能是红色的！而“我”只能继续回到生产队里去当个白痴。
阿城的《孩子王》让人心疼。在今天我们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他们的时代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可回头再一想，现在的我们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谁又能真正的摆脱时代和环境“赐予”我们的重压，在疲惫的脆弱的时候抬头找找自己的太阳，拿起心中的画笔涂上心中的颜色？
王福真是个好孩子。在他的世界里，始终还是透露出了一点点白太阳的光芒。
“早上出的白太阳，父亲在山上走，走进白太阳里去啦。我想，父亲就有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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