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抹杀的解析》 (original) (raw)

这是一本很有趣的书。它的基础假说“超我会驱使罪犯留下破案的证据”相当有趣,又发人深省。我们很容易能够找到无数的犯罪案件来论证这个假说并不完全成立,甚至很容易在系列杀人案中找到反例,比如美国的《zodiac》和韩国的《杀人回忆》,二者据说都是真实案件改编。因此这个假说基于一个前提:罪犯的良知犹存,超我依然有显著的影响力。但出于对现实和人性的失望,我坚决的认为,由于整个社会文化系统封闭了灵性,有太多人的超我已经被尘封。即便是他人的死亡,也缺乏唤醒其超我的力量。书中阳明门人以不脱裤子来证明贼人的良知,但他却不知道,今天的海天盛筵已经成为一种标榜身份的荣耀了。今天的贼人不但脱裤子,而且脱得随心所欲和与有荣焉。正如书中某个地方讲到,国人的文化植根于关系之中,而非个体之上。因此被抹杀的,并非某个个体,而只是这个庞大体系中的一段链条而已。既然个体不存,个体的超我又能附着在哪里呢?
这样话题又转到本书的另一个特点上:对社会文化的精神分析。虽然是小说,但作者仍然不时在其中加入对社会文化的思考。这些思考涉及了歌曲、诗词、电影、文学作品。我们可以认为,这些东西是失落的神话的变体,对这些东西的分析如同对神话的分析一样,不但可以完成对社会的解剖,还可以照亮这个时代灵性的匮乏。但作者在最后供述,这些故事的写作初衷是为了谋生。这使得他不能把更多的精力用在解剖社会身上,因为他的阅读对象是以解谜为乐的普通人,追求的是阅读侦破小说的投射性认同和欲望的满足,而非如同吴梦娟这样听得懂说得出的知己。因此作者只好简洁的表达了自己的怀疑和失望,这种无奈在文中显露无疑:“马知良的死将会传达出一种具有哲学意味的叹息,对礼崩乐坏的悲恸和无奈。”
关于朱马吴三人的设定,读者应该看得再明白不过:这三位主角身上,带有作者强烈的自我投射。马代表的是父亲,他给朱提供施展拳脚的舞台,他是朱理论的理解者和支持者。吴这个角色在位置上与马平起平坐,代表的是母亲。但她对于朱来说,更多的是心灵相通的伙伴,和朱性能量指向的目标——对此作者数次刻意的耳提面命。于是我们可以在小说中读出一个古老的神话:作者在小说中将父亲杀死,换上一个既聪明又美貌的女人——母亲。朱对吴有强烈的性欲望,但却始终难以表达和满足。而吴对朱显然也不是简单的同僚而已。是否会有续作来满足作者弑父娶母的潜意识?看看作者不惜打破故事氛围,亲自跳进书中做的那些好事,我就觉得一定会有,即便不一定会付梓。
当最终犯罪的矛头指向分析师自身时我笑了。侦破小说的终极,自然是发现自己才是真正的罪犯,因为一个高超的分析师一定是最高明的杀手,而一个创造出这一角色的作者一定自己就是一个高明的罪犯,对书中角色的宣判正是对自身子人格的宣判。不过很遗憾作者最终还是把罪犯设定为他人。我想这可能要归结于几个原因:如果分析师成为罪犯,那这就意味着系列的终结,以后无法再借此撰文谋生;充满了性幻想和暴力意象的分析师原本就令人畏惧,如果他再将想象付诸实践,将会带来过大的恐慌;对子人格的追杀会使情节变成MPD的治疗过程,那是另一种小说的套路;作者本人并没有想要除掉自己的这个子人格,这个角色的自我终结也许会伴随着作者在现实中的自杀。
我期待着看作者怎样面对这一抹杀自我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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