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我想改变的 (original) (raw)
研究历史,究竟有什么用处?这是作者在本书开头自问的问题。这一问,显示了作者的野心,表明他并不想“只是从自己的工作中找点乐子,讲讲国家与观念的兴衰,侃侃‘国王殒命的悲剧’”。除了表明野心,作者还自曝历史学研究的短处:“我们对于过去发生的认识,总是不完整的,很可能还是错误的,因为历史已经被相互矛盾的证据和存有偏见的历史学家所遮掩蒙蔽,或者也可能被我们的爱国心或宗教偏见曲解。”其实,除了偏见,诸如个人认知极限等因素,也会对历史研究造成影响。但是,史学研究,其重点并不在于将史事逐条无疑、完全真实的摆在人们面前;史事只是材料和过程,并非结果,史学研究的最终所指,该在表达一种史观、总结一个规律、提供一些方法,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如此,则是研究历史之为用。
高中时,我是一名文科生。其时,总能听到周边一些人对文科的贬低,甚至包括老师和文科生自己。他们大多认为相比于炫酷的理化生,政史地是简单的、无用的。这并不能只简单反驳说这些人是极度的功利主义者,反思一下,中学时期的历史教育,除了应试之外,确实没有更多的指导意义。若要说当时的历史教育于我留下任何史观层面的印象的话,那就是——人性都是一元的(一个人非黑即白)、激进派相比于保守派永远是对的——就这两点。
一、“人性一元论”
所谓“人性一元论”,是指将历史人物平面化,只因其做了一件好事就定义为好人、选了一个错误选项就立刻沦为坏人。这种定位,完全忽视了人物所处历史情境的复杂性,以及时代对人造成的认知局限;否认了人性的复杂、多面性与历史选择的偶然、突发性。
我记忆最深的例子就是袁世凯。在高中教材中——甚至是小时候儿歌俗语的潜移默化中——袁世凯是近代中国历史上的一个极度落后分子,他为人贪婪、思想落后,在如火如荼的革命中,竟然复辟帝制,终于“人在做天在看”的抑郁而终。总归一句话,袁世凯是个坏人,他对中国历史的影响是负面的。后来在读研时,写一份关于晚清士人及科举改革的报告,查阅了《清实录》。在《光绪实录》等中,可以看到许多袁世凯的奏疏,这些奏疏的内容涉及到废除科举创立新学、编练新军、办工业、建铁路等一系列推动中国社会现代化的举措。以这些来看,袁世凯却也是个进步人士,但是在编教材的时候,专家们却回避了这些内容,直接将其定义为一个落后分子,真是可惜。
类似的还有各位军阀,只因了“军阀”一词,他们个个成了“纯黑色”的反动坏人,谁也没有提起他们的抗日态度与民族气节,甚至不屑于给他们一个“灰色”的评价。
《历史的教训》书中说:“历史大体上是由求新的少数人之间的冲突造成的,大多数人只为胜利者欢呼,并充当社会实验的人类原材料。”扪心细想,这是一个十分残酷的真实。“为胜利者欢呼”无可厚非,但是一再简单化、一元化“胜利派”之外的重要人物,这样的历史教育是可怕,它除了会培养出幼稚的历史观念外,更重要的是会滋生人心中非黑即白的暴戾之气,正如现今。
二、激进派与保守派
凡是有社会改革的地方,其历史中总有相互拮抗的激进派与保守派。激进者立竿见影,保守者稳扎稳打,二者各有长处,只由其时其事而因势利导,择一用之,并无普遍之真理、万世之准则。但在应试历史教育中,往往给学生造成的历史观念是:无论古今中外,在任何社会改革中,激进派较之保守派,总是先进的、富于真理的。
印象最深的,是在讲法国大革命的时候。在欧洲的资产阶级革命中,法国大革命最受中国历史教材褒扬,其原因在于专家们认为其“彻底”,其实说白了无非是激进。虽然英国是当时的世界霸主,但因其保守的留下了王室,所以在与法国大革命相互比较之中落于下风。其实,站在现代人的全知观点来看,英国资产阶级革命与法国大革命所造成的政治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英国王室并未制约英国发展,反而为其增添了一丝文化精神之气,至少威廉王子大婚的时候,英国人民群情激昂,扎实地乐了一把。反而是法国大革命,今天我砍你头,明天他推我上断头台,血腥异常。
《历史的教训》书中说:“那些抗拒改变的保守派,与提出改变的激进派具有同等价值——甚至可能更有价值,因为根须深厚比枝叶繁茂更加重要。”保守派,还是激进派?其选择机制在于特定历史时刻的“天时地利人和”,而并不是普适性的“激进派万岁”。片面推崇“激进派万岁”这种史观,只能加剧社会的功利之气,当下如是。
回到《历史的教训》一书开头的问题:研究历史,究竟有什么用处?读史让人谦虚,你能从浩繁的历史中习得许多方法、经验、心境,成为一个“根须深厚”的人。作为一个文科生,我并未在中学历史教育中获得上述这些益处,因此,在此后的读史中,我想要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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