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一名父亲,不简单 (original) (raw)

我是一位父亲,可自从孩子降世后,心头一直缠绕着一个疑惑,那就是我并无法像妻子那样产生出“自然而然”、“情不自禁”的爱。尽管我觉得儿子可爱、聪明,可那脸上的微笑,更多来源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和对自己创造结晶的骄傲。扪心自问,对儿子所做的一切,更像是一种责任或义务驱动,而非来自人们口中的“爱”。尽管我含早就意识到父母对子女的爱,必然不是理所当然的,它会源于社会进化的基因作用,也会来自日积月累的相互依赖,但却很少认真想过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物种,至少没有像鲁铭•肇嘉那样认真推敲过。

作者鲁铭•肇嘉曾任国际分析心理学会主席,擅长以心理分析师的专业能力解读社会文化。在《父性》一书中,作者就“父性”这个话题,对于历史、神话、文学和心理学等大量资料进行了象征性和超个人性的思考。表面上看,这本书并不适合大众口味,而偏向于适合社会学研究、心理学研究以及像我这样对父性有疑惑的人群。但实际上,全书试图回答一个人们可能会觉得理所当然的问题——“难道有了孩子不就变成了‘父亲’,表现出‘父性’了吗?”

以我对全书的粗浅理解,大致可以这样理解父性的变迁史:在动物向人类进化的过程中,母子构建了一个文化的胚胎,将男性边缘化。为了避免男性被排除在外,出现了一夫一妻制家庭以及持续的父性承诺。渐渐地,文明与父权制成了同义词,父亲以自我强加的文化产物的形式出现在伦理社会中。然而,父亲内心的不安全感与孩子对其矛盾的期待产生了“父性的悖论”并始终存在。20世纪新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加速了父性的衰退。原生阶段的强调与启蒙阶段男性的缺位,让父亲的文化意义逐渐淡出人们视野。最后,父亲沦为养家糊口或提高物质生活水平的供给者。

全书最集中讨论的话题便是“父性的悖论”——在家庭内部,父亲须遵循道德正直的良善准则;在社会上,父亲须按照适者生存的胜利法则。这就犹如埃涅阿斯逃离特洛伊时所面临的两难抉择一样:是为个人荣誉而战并冒着死亡的风险,还是将思路转到未来与自己的民众和家人继续生活?孩子既希望父亲能够关怀和爱护他们,又期待父亲是强大的胜利者。前者是与孩子的互动,后者则是与社会的互动,然而这两个领域的要求法则——爱和力量,很不相同。从当今社会来看,明显后者成为了男人们追寻的路线,毕竟胜利功能直接决定了男人的价值感所在。“父亲给孩子最好的爱,就是他忙碌的背影”,这句话的谬误所在,不仅仅是非理性的个人选择,更体现了社会无意识的倾向。

全书层层递进、逻辑严密,至篇末揭开了当今父性沦陷的问题所在:父亲想让儿子们过舒适的生活,却忘记了教会他们如何成为男人。精神传统的延续、价值观的传授,才是父亲为自己在文化榜样中所设定的使命,而不仅仅是养家糊口。至此为止,作者讨论的“父亲”,已不再只是具体的现实父亲,而是关于父亲的意象或意义。

《父性》一书让我更加清晰认识到,儿子与我本身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我不像母亲带有与生俱来抚养孩子的基因和脐带般的心理联结,而是作为家庭的守护者、物质供养者,被定义而加诸了各项父亲的职责使命。因此,我被责任感驱使的爱,也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释。许多父亲朋友都和我夸耀,孩子与他们更亲近,可我看到的确实,因为父亲经常应酬出差,孩子难得见上一面,自然更加亲热。所以,作者也敲响了时代警钟——“今天的父亲被谴责,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没有做什么。”在此,我强烈建议每一位父亲都至少应阅读第21至23章,让我们了解孩子对父亲的期待,聆听心理分析师给予的时代启示——父亲不仅具有供养、护佑、规训的功能,更要能够传递给孩子生命的意义和价值。这份使命,也呼应了我当下正在追寻的天道之路上。我在生孩子之前,常常担心的一个问题是“我连自己的人生都不知道怎样过是对的,怎么教我的孩子呢?”如今儿子已降世三载余,我仍然没法完整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我一直在探索并且有了大量自己的体悟和经历,我相信,我过去尝试迈的坎、现在正在爬的坡都会成为孩子的示范。

文/卢育涛

© 本文版权归作者 雨哲 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有关键情节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