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短篇小说没有丝毫文学价值,没有费一点力气” (original) (raw)

这篇书评可能有关键情节透露

等我想起来写书评的时候,惊喜地发现书不在我的身边。

这样也好,我先不去穷究细节和人名,但是凭借记忆里的光点去简单聊一聊这本书。其实我还有大概四篇才看完。在我的回想里,有些的印象深刻的,有些记不清楚了。当然,无论记忆对情节的抓取是多么脆弱,当时的阅读感受倒是清晰可见。

《西尔维娅》是开篇,“我”兜兜转转地与西尔维娅相遇,她时隐时现。我在高铁上开看这本书,一时间被绕得很懵,但一想科塔萨尔总会给一个惊喜的,就顺着往下读。里面有很多对西尔维娅美的描写,(因为书不在身边,一句也不记得了)。记得她的胴体曾在“我”的红色床单上出现,“我”对她的迷恋到达巅峰,处处询问。孩子们说只有一个小孩知道她是谁,大人们说你别跟着孩子们裹乱了。直到最后,一个小女孩和“我”猜谜语,说笨蛋,谜底就是月亮啊。看到这里的我,被科老师吓得虎躯一震。莫非,之前种种不可方物的美就是那个月亮啊。

《您在你身边躺下了》那篇也很绝了,在小说里算是角度刁钻,更像是社科书里出现的命题吧。首先是母子亲密关系的立意,“界限在哪里”是最后的疑问句,我还跟同事讨论说,这算设问吗,其实科塔萨尔想说没界限?(个人猜想而已)。其次就是,科塔萨尔再次玩起了文字的游戏,您你我她他随便混用,视角变化之快让人猝不及防。因为语言的窜来窜去,语境也在飞快流转,整篇读下来像是一个摄影老师喝高了的社会新闻节目。

里面还有几篇讲到了亲密关系的流逝,夫妻在日复一日的单调中丧失激情,“像演戏一样”。这句话是一个我特别喜欢的表达。蛮喜欢《信风》那篇,两个人装作陌生人去旅行,都找到了艳遇。偷偷交流感受的时候,第一次会话看得出来两人都对新鲜的身体体验很兴奋;第二次他们与陌生人有了更多交感,实际上这也意味着两个人在精神上的疏离。与陌生人睡觉不可能不回忆过往,得来许多怅然若失。临走时恋恋不舍。

这个故事的结局写法,才是科塔萨尔的特别之处。借用两个艳遇陌生人的对话,透露那对夫妻将会走向共死。实际上这属于一个有悬念的结局,毕竟只是设想的对话。然而我们可以在整个故事中感受到人与人之间巧妙的联结,这种联结是脆弱不堪的又是摧枯拉朽的。《小黑猫的喉咙》和《光线变换》都有这样的意味(我能记住的)。亲密的凋敝看似突然,其实暗藏汹涌。从内部溃烂的伤口一见新鲜空气开始撕裂着痛起来。

科塔萨尔说现实在规律之外,表现在小说里正是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从小说技法上来说,科塔萨尔对短篇小说的坚持即在于,叙述意图之外故事的独立性。短篇小说有自己的节奏感,它的紧张性产生于对干预念头、准备性阶段和一切蓄意的文学修辞的那种果断的排除。

一篇小说首先成型于作者的脑海,写作者再用语言把它们拖拽出来形成文字性的小说,近乎是抽丝剥茧的努力。科塔萨尔认为故事是整体性的,用他的话说是一个“凝固体”。故事与叙述者甚至是读者之间都没有强关联。从这样的角度来看,你就理解了诡谲如《魔鬼涎》、牛逼如《秘密武器》《万火归一》到底在玩什么。故事只是故事本身而已。

科塔萨尔本人言:“我的短篇小说没有丝毫文学价值,没有费一点力气。如果说有一些作品没有被遗忘而保留下来,那是因为我能够没有过多遗漏地接受和传达了内心深处的那种跳动,剩下的就是某种不伪造神秘的老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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