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之间 (original) (raw)

萌萌 评论她们的疯狂 4

2024-06-05 07:43:29 已编辑 吉林

从电影诞生开始,就被当作一种光影艺术。而打光带来的明暗就成了电影语法的第一语义:黑暗象征着恐惧、邪恶、未知之事,光明代表安全、美德、真理和欢愉。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艺术电影流派印象派就对包括明暗在内的光学特性进行了实验,以此表现人物的主观印象。在电影诞生之初,因为只有黑白摄影技术,为了丰富电影画面,电影艺术家通过打光,在黑与白之间开发出五彩斑斓的灰。当电影进入彩色时代,这种打光的力量就被色彩冲淡了。于是艺术家们开始探索色彩的表意作用,同时利用色调代替曾经的灰色地带,用以暗示人物内心世界或者命运前景。但在特罗塔的前期电影中一直有一种还原倾向,即将电影色调尽量逼近黑色的冷色调,以此暗示人物所处世界的冷漠和疏离。《肉体的代价》中的大厦和警局、《德国姊妹》中的监狱、《她们的疯狂》中的教室和露特房间都是冰冷的深色调。而在本片中,导演更是将打光发挥到极致,很多镜头甚至基本看不上人物的脸。这种极端的打光形成了强烈的明暗对比,暗示着两个女主的两种内心世界。

影片的开始,露特伸手向着正在下雨的窗外,这是她对光明的向往。可以看到在医生关上窗后,露特和医生脸上的明暗对比,暗示她内心的绝望状态。当她接受麻醉,就完全处在阴影之中,暗示着内心的彻底绝望。麻醉也代表着内心的暂时性死亡。

在布鲁诺的庄园,露特隔窗望向奥尔加。玻璃的一个含义就是隔阂,既是物理空间的隔离,也是心灵空间的隔离,此时两人还没有产生友谊。而镜头中,奥尔加在光亮的室外,而露特在黑暗的室内。

在晚餐中,露特和弗兰兹发生争吵,然后跑到野外想要自缢。这组镜头基本为影片奠定了基调:奥尔加活在光明之中,露特活在黑暗之中,而奥尔加给露特带来光明,将她从死亡和绝望边缘拯救。

影片中有一个有趣的规律:几乎所有奥尔加单独出现的镜头都在白天,几乎所有露特单独出现的镜头都在夜晚,而露特的光明镜头基本都是和奥尔加一起。特罗塔的电影剧本中明确标明了每场戏的时间是白天还是黑夜,用义就是对应人物的心理状态。露特因为哥哥的死而陷入绝望的黑暗,只有和奥尔加的友谊能带给她光明。即使在一个镜头中,导演也有意让露特在阴影之中。

露特带奥尔加去探望自己的母亲,然后给她讲述了自己哥哥的死是自己心理问题的根源。这时是在白天,而且在室外,无法用打光创造黑暗,于是导演利用了大片阴影和背光形成了黑暗的环境,暗示露特讲述那场悲剧时的绝望。

在弗兰兹告诉露特奥尔加和她交朋友是因为自己给她报酬,于是露特自缢后被送进医院。此时再次出现了代表隔阂的塑料膜,暗示着在弗兰兹的挑拨离间下,两人已经亲密无间的友谊产生了裂痕。当奥尔加向露特解释之后,出现了两个人打着手电在黑暗中的镜头,暗示着奥尔加再次帮助露特走出了绝望。 当摄影机在不同位置对焦,其他位置就会相应的虚化,于是虚实就成了电影语法中的另一个重要语义。镜头是一个重要的心理空间,人物的虚化通常暗示在这个心理空间中被忽视。

露特第一次拜访奥尔加的家时,奥尔加的前夫狄特尔来了,并劝说奥尔加不要和露特有瓜葛。此时景深里的露特和两人不再同一房间,并且已经虚化,暗示此时屏幕主人狄特尔对于她的忽略。最后甚至直接关上门,彻底把她隔绝在内心之外,表达对她的厌恶。

弗兰兹告诉露特因为组织问题,她画展被迫终结。此时露特在景深中虚化,并且处于黑暗之中,暗示弗兰兹并不真正在乎她的感受,也暗示听到消息时内心的绝望。

奥尔加和露特的感情升温,此时弗兰兹回家,在两人的镜头中他被虚化。此时露特逐渐被和奥尔加的友谊治愈,她的内心弗兰兹逐渐不再重要。这是弗兰兹嫉妒的原因,为他之后的挑拨离间埋下伏笔。 在电影进入彩色时代以来,色彩的含义便被不断挖掘。本片中的色彩基本与作为主要形式的打光相对应:黑色对应着黑暗,白色代表着光明。所以开头的露特一身黑衣代表着绝望和死亡,医生一身白衣代表着治愈。影片中前期露特一直一身黑色对应着她内心的绝望,而奥尔加则是彩色衣服并以浅色居多,暗示她内心的丰富多彩以及光明。

影片中两人的房间也有明显的对比,代表着两人内心世界的反差。露特房间是完全的深色调,而且沙发直接是全黑,暗示内心的绝望。而奥尔加的房间是简约的白色,暗示内心的光明。

因为哥哥的死亡,所以她的内心陷入一种绝望的黑暗,眼中的世界也变成了黑白色。于是当奥尔加离开时,镜头拉远暗示两人物理和心理距离的拉开。接着的主观视点镜头采用了黑白镜头,暗示露特此时的绝望。因此露特的画是黑白的,她看不到这个世界的色彩。她之所以画画,因为哥哥是一个画家,以此来维持他还在世界的错觉。

哥哥自缢的画室就代表了露特的内心最深处,那里因为哥哥的死基本一直漆黑,每次在回忆或者想象镜头中那里完全采用黑白镜头。但在奥尔加和画廊老板去看画的时候,从窗外射进了光,室内甚至在白天也用灯进行补光,暗示她的内心有了光明和希望。此时她的画里出现了彩色的星空,终于有了色彩和光明。但当画展被弗兰兹破坏,内心深处再次变得漆黑一片,画上的星空也被她涂掉。

露特带着奥尔加去看望自己的母亲,母亲不喜欢奥尔加的眼睛,让她带上墨镜。因为母亲和露特一样为儿子的死而自责,因此世界变成黑白的。而奥尔加眼中的世界是彩色的,只让她感到嫉妒和厌烦,所以让她带上了墨镜。

在奥尔加组织的晚会中,露特罕见的穿上红色裙子。那是玫瑰的颜色,代表着爱,她和奥尔加的爱。她的生命终于出现了色彩。外面放起来烟花,整个房间被照亮,暗示着只有生活丰富多彩,才能将内心世界照亮。

在开罗夜晚的街道,每个商店都充满了色彩。在黑暗的遮蔽之下,依然有色彩和光明,需要的是我们向路边张望。

整个开罗的旅程,可以看出露特的衣服色彩逐渐鲜艳,并且开始完全出现在光明之中,她终于走出了绝望的黑暗。之后即使回到庄园,她依然身穿粉红色,在明亮的灯光之下。

在夜晚的争执之后,露特的内心重新回到了黑白色。她拿出枪进行暴力反抗,射杀了弗兰兹代表的父权。

在审判现场,陪审团中只有奥尔加身穿白色,暗示她是露特的光明。最后露特的脸上明显打下了一束光,暗示她打破了父权,获得了光明。 影片反复提及了女性浪漫主义诗人京德罗德的自杀,并暗示了她代表了一种现代女性的心理困境。拥有男性的欲望,却没有男性的力量。想要获得幸福和成功,却缺少必要的社会条件。被认为是男人的附属品,成功只是因为依附于这些男人。于是女人只能成为旁观者,无法成为g命者。这种落差产生了一种无法解决的矛盾,最终演化成一种心理疾病。正如那个奥尔加在精神病院中的朋友,她在找一座黑山,可以让她给所有人讲道。但她始终无法找到,于是患上了心理疾病。因为女人无法成为y稣,这世界不存在女人讲道的黑山。 弗兰兹作为影片中父权的代表,他对于露特的照顾和关心本质是对于她的控制。正如他说人们只有处于对战争的恐惧,才能导致对于军备政策和安全政策的改变。他也需要让露特保持对于哥哥死亡的恐惧,这样才能把她留在身边。他则以哥哥的身份填补这个空缺,两人相识初期露特也叫他哥哥。但是他并不希望露特被治愈,因为失去那种心理疾病,他就失去价值,露特会离他而去。所以当露特要开画展,他就花钱破坏;露特和奥尔加帮助下开始好转,他挑拨离间;当露特提出要和奥尔加晚一天回去,他大发雷霆。这种基于对女性控制的父权,最后换来的必然是女性的反抗,于是被露特射杀。 和他作为镜像对照组的是奥尔加的男友阿列克赛耶。他因为工作失意把自己关在家里,靠奥尔加的接济度日。当他组成乐队,奥尔加把重心转移到露特身上之后,因为无法获得情绪和经济价值,所以离开了奥尔加。女性不会控制男性,所以他可以随时离开,而他的离开本身是对于女性的控制。 奥尔加的前夫在影片中明确表达了对于露特的厌恶,这是一种男性对于女性的弃置。男性是不会对无法为自己提供价值的女性浪费时间的,而女性却可以为了其他女性奋不顾身。 而戏份很少的庄园主布鲁诺反而是男性所有特质的综合体。最后在庄园里的冲突是两性矛盾的爆发,弗兰兹对于奥尔加的殴打是父权暴力的直观体现。而布鲁诺让妻子艾丽卡不要多管闲事包含了三种含义:对于妻子的控制、对于其他女性的弃置和对于同为男性的哥哥的无条件信任。他的庄园主身份也暗示了同为父权代表,而身为女性的艾丽卡在他控制下失去自由。 奥尔加和露特的友谊是一种女性之间的无条件帮助,是女性能够对抗父权的真正力量。这种帮助是一种本能,与父权的控制不同,奥尔加从未要求过回报。而露特被治愈后,也同奥尔加一起在开罗为当地的女孩进行女性主义讲座。女性只有在这种互相的帮助下才能终结父权,才能走出心理困境,最终收获幸福和光明。

这篇影评有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