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不存在世界上，信仰是什么 (original) (raw)

2024-11-23 22:21:01 已编辑陕西

多年后重看，惊讶《潜行者》内核与Solaris原来如此一致，老塔看似执着于科幻的形式，实际在讲的却是传统宗教在当代幻灭后，人类信仰的迷失与寻回的可能。

在神不存在的科学世界里，不可解的“现象”成为了神迹的替代，对神秘现象的探索便是当代人的朝圣之旅。保持或放弃信仰的抉择贯穿科学探索的旅途，只不过在潜行者中，老塔呈现的是没有全身心皈依的那几种可能（Solaris的科学家最后留在了那里，显然就是进入了“房间”）：作家放弃是因为他在面对创造力时的虚无，物理教授则是受制于理性与情感的脆弱，潜行者作为向导就是神职人员，但由于真正的潜行者最深的向往就应该是成为向导本身，因此被“区”认可的向导注定不会进入“房间”。

作家与教授有知识，但无投身信仰的勇气，因此即使“区”允许他们进入和离开，他们也无法理解区的意义，潜行者为此痛苦，是因为他们即使明明有机会，仍然辜负了机会，并且这种放弃等同于否认了神，进而否认了潜行者作为神职人员的意义。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无望的，片尾潜行者妻子的那段独白很重要，重看才意识到有多动人——她说“我知道和他在一起会多么痛苦，但在痛苦中我能够感受到真实，所以当他说跟我走，我就选择了他，并从未后悔过”，这可能是我看过的最深情的告白之一了。而且，她显然也已经得到了“房间”的应许——因为她也实现了那个在痛苦中才能酝酿出来的最深最真切的愿望：和他在一起。

我想老塔最后想说的就是：神迹的应验并不是给予幸福快乐无忧无虑，而是给生命以深刻。潜行者的女儿身体上是残疾的，然而却有超自然的能力，她其实就是神迹的化身，表面弱小、不起眼、甚至是残损的，无法给予什么，但对于爱她的人，她（信仰）的存在意味着生命和希望的延续。

另外，那只黑狗也很重要，最初我们只能听到它的声音，后来又看到它一次次出现，“区”允许了它在里面存在，因此也可以把它看成“区”的一个使者，是神迹的一部分。在最后的房间那里，黑狗又一次出现，这次它趴在了那对男女尸骸的旁边，或许这是它之前的主人。那对男女的尸体旁有酒瓶，看上去似乎是很平静地选择了共同离开这个世界，再考虑到在电话响起的屋子里他们发生争执时，曾捡到了过安眠药片，也许这意味着这对男女就是在抵达“房间”门口时选择了一起自尽。

我不敢说这意味着对于爱的绝望，但教授的电话里似乎也暗示了亲密关系的危机，这么联想也不算完全扯不上关系。所以最后当黑狗不仅跟他们离开了“区”，还选择了跟着潜行者夫妻回家，或许也是一种对于“出路”的暗示吧。潜行者一家当然是痛苦的，可是并非无望，这就是有信仰和失去信仰的区别。

老塔的电影我是用了好多年反复看了好几遍，才似乎明白的，意识到信仰在他的作品里多么重要，是从看懂《安德烈·卢布廖夫》之后。而且可能因为他在关注的也是我自己很困惑的问题（无神论者如何“信”），所以也在反复重看里帮自己寻找方向。不敢说我的解读是准确的，但这是对我个人有意义的解读，选择去解读，也算是一种“信”的实践了。写出来给大家当个参考吧。

【关于《飞向太空》（Solaris）也曾写过一篇影评，同样涉及到“信仰”，参见这里：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8070084/ 】

这篇影评有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