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伍尔夫的回答 (original) (raw)

伍尔夫曾经表示过她对于简奥斯汀的偏宠，顺带写了对于夏洛蒂·勃朗特的不喜，并且还信誓旦旦地说简迷与夏洛蒂迷天然对立。她的重要证据之一就是夏洛蒂·勃朗特那段著名的质问：
“你以为，我因为穷，低微，矮小，不美，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和你一样， 我的心也和你完全一样……我们站在上帝脚跟前，是平等的──因为我们是平等的！”
这种质问是疾风骤雨式的，对于生活过分的反抗，乃至成了一种病态的偏激。
作为一个原著党，我还从来没有看过任何影视作品。如果照我小时候读到这段话的感觉来看，的确如伍尔夫所说，感情十分激烈，因此大概只有用呐喊的方式才能宣泄。我在心里默默地喊这段话，也觉得这种对话，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似乎已经不那么合适了。就好像如果一个人找了一个比她优秀的男友，一定会迫不及待地特地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并非贪恋钱财地位一样，已经变成了不那么可信的欲擒故纵的桥段。所以，唯一的解释似乎只有世风日下，人们早已不能感受到当时Jane Eyre纯净的感情了。这未免使得我们与作品之间相隔了很远的距离，也使我们不由自主地愿意相信伍尔夫的评论，不那么敢为Jane辩驳了。
所以，当本片中Ruth饰演的Jane Eyre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我几乎快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并且想着，看吧伍尔夫！你没有看到这一段，我们不需要找什么年代不同的措辞，而可以坦坦荡荡地告诉你这就是回答，这一段不是疾风骤雨，也不是偏激，更加不是矫情的矫饰，它要这么念，这么说，你其实用你自己的世界强行注解而没有真正知道它！究竟谁才是更偏激的呢？
Jane Eyre是怎么说的呢？不是铿锵的宣言，而是哽咽的，柔软的，脆弱的，就好像一只珍珠蚌忽然向你敞开了柔软的内壁。冷酷的生活一度让Jane对于爱情克制而严厉，令人几乎要认为她是一个过分强调自己的家伙，而当她说这段话的时候，她任由爱情席卷了她，第一次不再需要理性，尽管她认为理性可能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伍尔夫认为Jane因为自身生活的经历变得敏感，习惯性地要反驳一切的地位的不平等，而这种反抗其实是无用而幼稚的。如果可以用这部短剧来解答的话，显然我们都误解了。正相反，这是Jane第一次没有习惯性地使用理性思考而脱口而出的回答，面对Rochester说的让她忘掉自己的话，她是在告诉Rochester她珍视这段感情，永远也不会遗忘。如果说以往的生活经历使得Jane过分地敏感的话，这个时候也是她第一次忘记了生活洒下的阴影。我想，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伍尔夫所言的炽热澄明的超越一切的状态。
对于生活里那些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如果想要知道对方的感情，大概也就是看这样的一刻，他（她）是不是忘记了一切吧。
BBC的这部短剧，是站在现代社会里向着伍尔夫抛出的最完美的回应。

这篇影评有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