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xander the Great (original) (raw)
我几乎是把这个电影当成了一个两三集的电视剧来看的,这里面奥利弗斯通像纪录片一样的拍摄和莎翁戏剧一样的英文对白,都让这个电影有着完全不同于一个古典故事应有的样貌。单是想想这种对白对于荷马的抛弃似乎都能明白一些为什么当时上映时在影评界里并不讨好。不过,我想恐怕在电影史上因时长而间隔出中场休息的电影并不多,长达三个半小时的导演剪辑版,在一条故事线里尽可能多的装下了太多人物,而混乱倒也有序的插叙方式让这个电影又不同于简单的史诗。
当然,亚历山大是伟大的。
这里有个必要的技巧,现在的人们已经疲于通过一个人的丰功伟绩来评判他是否伟大了。虽然电影里没有忽视这个方式,但大篇幅的引入了对亚历山大大帝性格的揣测,从而得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讨论他伟大的分量。于是乎,他是一个这样的人:他有着成为一个帝王的资质甚至相貌;一个足以匹配他智慧的老师;和恋父情节以及mommy issue构成的必要缺陷;还有并不空虚的情感部分。
影片很强调他性格的变化和组成,虽然这是一种近乎纯粹的“猜测”,但也不仅仅是种“一家之言”。我尤其喜欢不断强调亚历山大崇拜阿克琉斯的情节,我觉得这在当时是一种精神透过意识而外现出来的可能。人们对于神明的崇拜和渴望远远高于敬畏,他们似乎有着强烈的意识去“成为”一个英雄甚至“再现”一个时代。而我一直把希腊人的这种精神当作他们最无二的特点,同时我觉得这不仅仅是一种民族精神,这应该算作一种文明的情怀。
而亚历山大对于父母复杂的感知似乎更像是佛洛伊德对古希腊神话的现身说法。亚历山大厌恶他的父亲,却也崇拜他,他渴望父亲那种专一独有的爱,也憎恶他日渐衰老时在能力的退化。同样的,他也厌恶母亲对于父亲的仇恨和偏见,他对于母亲的讨厌更像是在讨厌他自己,那种时时刻刻都可以被母亲意志所左右的感觉。总的来说,他的父母让亚历山大成为了一个从小就明白是非,也明白责任意义的男性,但是同时他们也为他树立了一个为人君者的必要形象。我觉得亚历山大的内心对自己是持强烈怀疑态度的,他可能不是真的相信和赞同自己的行为和决定。除开对于梦想的盲目追求外,我觉得更多的,是他想要去突破父母亲在他人生早期为他设置的“不可能”,这则是一种本能的叛逆。
再然后,我也同样喜欢他和赫费斯提翁那种电影化的情感,这种假柏拉图式的关系算是恰到好处了。
说完亚历山大,我想到另外一个人。最近在读剑桥中国史的隋唐卷,这本七百多页的厚书里分了一百三十三页来讲隋代仅有的两位皇帝。我很意外的在隋炀帝的身上看到了些许亚历山大大帝的影子。
剑桥中国史是这样评价杨广的,“在中国的帝王中,他绝不是最坏的,从他当时的背景看,他并不比其他皇帝更加暴虐。他很有才能,很适合巩固他父亲开创的伟业,而他在开始执政时也确有此雄心。但是他希望历史会肯定他的执政以及他追求豪华壮观的欲望,这就使他的判断力不能发挥出来。”
同样的,史学家们也不否认他的父母,即杨坚和独孤太后对于杨广的影响。按编写隋代部分的史学家,芮沃寿(Arthur F. Wright,1913年-1976年)的话来说,“个性不是一个人生来就有的性格的合成,而是基本上随着环境及人的成熟和年龄增长而形成的”。也是因为这样,我觉得不论从哪个方向来讲,造就一个皇帝的方式有很多,但也许有部分的因素是固定的,譬如同类型的人事对此人的长期影响。
杨广也同样是一个有着远大抱负和人生追求的人,他效仿阿育王去巩固信仰在这个国家的份额,或是不断的远征以重现辽阔帝国,还有对工艺文化的重视和研究。不难看出,他也是一个想要再现、甚至再创一个时代的人物,而他也的确做到了。不过,我不甚了解他的情感生活,但是想必独孤皇后给予他的多疑并没有让他有太多机会去爱上一个普通人。而史学家们谈及他在扬州的最后时日,则是用“忧郁”来形容的。
这种“忧郁”或许也能算作东亚的另一种文明情怀了,少了很多浪漫的成分,却徒添了一种如广寒宫的距离感。
所以让人热血的东西有很多,让人记住的东西却很少。豆瓣上有人评价亚历山大大帝,“雄鹰也许坠落了,但传奇没有”。或许也可以这样说,其实任何一只雄鹰都会坠落,没有谁可以逃过那条扼喉的毒蛇,但是传奇却是一定不朽的。而传奇本身不一定总是磊落的,里面会有大地吸收不完的血浆和尸体,但也一定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亚历山大大帝,毕竟伟大的山顶上终究是抵挡不了孤独的。
只是,可能这才是凡人的优势吧。
这篇影评有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