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魔山致电 | 第一次试音 ▲ (original) (raw)

▲▲▲ 很慢的反馈信号，来自魔山 ▲▲▲

诸君：
我仍在魔山。
在魔山中，分子不再振动，空气致密如胶质。从书斋的窄窗望出去，日月星辰像飞轮般转个不停，外面的世界始终以恒定的频率闪烁着。我也知道，就窗外的人看来，我枯坐灯前，犹如石像。

很久以前，我决定进入魔山那一年，有位老朋友告诫我，山中的时空是扭曲的，先前进山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回来；如果仅为验证探险家的极限，大可不必如此。有一瞬间，我确实犹豫过。可是在魔山入口处，还来不及道别，声音的波形就凝固了。

只有完成这一次探险。完成它我才可以出去。
起先的几个月我有些焦虑。漫长的极昼让人难以入睡。我日复一日地坐在打字机前，大汗淋漓地工作。山中光线有时明亮，有时昏暗，也许完全是错觉，我无从判断。

我创造的第一个场景是湖。夏天的午夜，有两个少年，他们偷了一只小船，要去湖心岛。那一晚天色浑浊，整个城市都在雾中。湖面看上去远比它本来应有的尺度宽广，像大海。他们说话了，谈起心跳和时间，谈起汗水和海洋。他们说着，运动着，可是越来越慢，后来彻底停下来，被魔山中的时空所同化。此时我恍然发现，我和我创造出的人物一样，根本不能轻易抵达本要去的地方。

我终于成为魔山中的石像。既然魔山替我将一切流体变成固体，那么我就该用一种质地更为坚硬的语言与事物对话。我此时所见的那一部分宇宙，比最微观的还要微观，比最缓慢的更慢——那个从湖上开始的故事，被灌注了新的灵魂，但是保存了最初的名字：
《冬泳记》。

现在，如果你们愿意听的话，我就可以讲了。它将是世界上最缓慢的故事，来自曾身为探险家的我，来自魔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