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也繼續閉著。」 (original) (raw)
太好了，太好了。
我說不出話。我的淚水不曾停止，我的靈魂離開了身體，飄浮在高高的劇場上空，無言地俯瞰著人生。
這確是漢諾赫·列文的生命絕唱。
戲劇的最高境界即是普世性，是寓於一方天地有限時間之中無限宏大的人類情感、美的力量、思想的力量。而《安魂曲》用最簡凝雋永的文本做到了，用最不事雕修的情節做到了，用最純粹美妙的音樂做到了，用最渾樸無華的舞台做到了。
我們談論詩與哲學，我們談論生命與死亡，我們談論永恆與信仰，我們創造了《安魂曲》。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在《安魂曲》中，一切回歸原始本質，回到生命和世界最初的樣子，從泥土里來，便回到泥土里去。所有的華美形式都顯得不再必要，那叩問生死的聲音也就格外地響，於寂靜一片中震耳欲聾。
音樂每一次奏響時我熱淚盈眶，樂池里，四位樂手，四件樂器，勝卻配置最高的交響樂團。
演員非常，非常好。當那個浸透了絕望與憤怒的聲音大聲質問：「這是什麼生活呀，孩子？」，全場鴉雀無聲。我的淚水奪眶而出。
「整個大自然彷彿是在撲向新的一天，讓人有一種一切都意味深長的感覺，哪怕你不知道那是什麼。」
「當我眼神黯淡時，請將我死去的眼睛收進你睜開的雙眼，並將我失落的目光收進你的胸膛。請給我騰個地方，因為天冷，因為我深深留戀你的溫暖。」
「生活帶著我走，我就走。跟所有人的生活一樣，我站在長長的隊里領我那一小把糖，隊很長，我沒有排到。」
「生命等於損失，而死亡等於利潤。」
「在我們的世界里，笑的意思就是還沒有哭。」
「我的孩子，你在那兒，你活著，誰說幻覺是謊言，我們的生活才是謊言，這個世界才是謊言，真實的世界是閉上眼睛的時候創造出來的，當你不能再向世界睜眼的時候，真實才在那里。」
-「你們怎麼說呢，天使們，是睜開眼睛，還是繼續閉著？」
-「睜開。也繼續閉著。」
大幕合上，彷彿過完了一生。
《安魂曲》的美是神性的、象徵的、渾然天成的，是生命終章的返璞歸真，帶著蒼茫的悲憫，輕盈如童話，亦沉重如人生。它的深沉和豐厚甚至不需要技巧和表演的錦上添花。
它讓我於某個瞬間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永恆。
有生之年能夠看一場以色列卡梅爾劇團首演版《安魂曲》，我很感恩。
2019.5.3 @美琪大戲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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